日前,系列紀錄片《文學的故鄉(xiāng)》在北京師范大學舉行了首映禮。莫言、阿來、劉震云作為紀錄片主角出席,另外三位主角賈平凹、遲子建、畢飛宇因事無法到場,但也以視頻和賀信形式進行了分享。央視紀錄頻道總監(jiān)梁紅、《文學的故鄉(xiāng)》總導演張同道分別致辭。
該片將于6月8日至14日每晚20:00在央視紀錄頻道播出。
時代的精神畫像,中國文學成果的影視呈現(xiàn)
從零下42攝氏度的北極村到海拔4300米的巴郎山,從滔滔黃河到滾滾長江,從綿延千里的秦嶺到一馬平川的高密。從2016年夏開始,北京師范大學紀錄片中心主任張同道率團隊歷時兩年,跟蹤拍攝了6位作家回到故鄉(xiāng),將鏡頭聚焦到莫言的高密東北鄉(xiāng)、賈平凹的商州、劉震云的延津、阿來的嘉絨藏區(qū)、遲子建的冰雪北國、畢飛宇的蘇北水鄉(xiāng)。攝制組還遠赴日本、美國、歐洲多國,采訪了30多位漢學家、翻譯家、出版家、諾貝爾文學獎評委等專家。張同道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文學故鄉(xiāng):“中國的文化長在地上,這些作家都是在農(nóng)村長大,都有自己的一片土地,他們像植物一樣,帶著各自的風、雨,帶著各自的特征,長成一片美學與文學的森林?!?/p>
央視紀錄頻道總監(jiān)梁紅表示,紀錄頻道曾推出《舌尖上的中國》《超級工程》《如果國寶會說話》《創(chuàng)新中國》等?!按舜瓮瞥觥段膶W的故鄉(xiāng)》,不僅是六位作家的個人傳記,也是一個時代的精神畫像,更是中國文學成果的影視呈現(xiàn)?!?/p>
一個作家擁有故鄉(xiāng)是美好的
劉震云
參與了拍攝的劉震云坦言自己對于拍攝其實是發(fā)怵的,“因為文學主要是寫生活中那些說不清的事情,把說不清的事情經(jīng)捋清楚,其實非常的荒謬和魔幻現(xiàn)實主義?!钡糜训囊痪湓捵罱K讓他心動了,朋友說跟著拍攝,他起碼可以看一看自己的過去。
劉震云說,拍攝的過程中,他回頭審視自己的作品,覺得好幼稚。“但是幼稚的作品里面我發(fā)現(xiàn)我每一句話是老實的、質(zhì)樸的,是不精明的、不算計的,特別是一個作者和他書里人物的關系,我沒有算計過書里的人物,我是一個笨人。這是我能夠寫作一個特別重要的動力?!?/p>
談起故鄉(xiāng),來自川藏之間的阿來說,自己在青藏高原外面行走時,一天一個人都遇不到,見到最多的就是花草樹木?!斑@樣剛好跟自然界建立一種關系,在那種地方,我意識到我們的生命跟自然有一種更密切的關系。每當回到那種環(huán)境當中,這種感覺更強烈。”而他曾經(jīng)讀到印度裔的英國作家奈保爾的一句話:“我書寫印度的時候,其實我是進入一個無人地帶,之前沒有人真正用現(xiàn)代文學的方式去看待這片土地。”阿來認為,藏區(qū)也是一樣的情況,沒有很好的被人文的東西闡釋和認知過。
莫言
成功地將民間口頭文學融入純文學創(chuàng)作、塑造了高密東北鄉(xiāng)的諾獎作家莫言談道:“我們這些遠離家鄉(xiāng)的人,現(xiàn)在讓我說一段話我會找不著調(diào),但是一回到老家,周圍的鄉(xiāng)親們、過去的伙伴講的都是老家話,你一開口自然就進入這個境界。劉震云剛才說拍紀錄片的過程也是尋找自我、發(fā)現(xiàn)自我的過程,他講得非常對。我回了過去的棉花加工廠,當年站崗放哨的老營區(qū),以及當年還去過文學活動的地方,也是故地重游激活很多記憶,在老營區(qū)碰到當年很多的村里朋友,通過他們的嘴巴,通過他們的講述,回憶了自己的一些往事?!?/p>
“這種回憶的構成也是對自己的過去進行一種反省的過程。站在大海邊,那個海不是我們老家的,我們老家沒有海。我特別羨慕阿來的老家有那么高的雪山,那么遼闊的視野;劉震云的老家有那么黃的麥子,一望無際的麥田;遲子建的老家有那么多冰雪;畢飛宇的老家有那么黃的油菜花。每個作家的故鄉(xiāng)真是不一樣,某種意義上這也決定了我們的文學風格??偠灾铱戳诉@個系列片的片花,我有兩個強烈的感受:一個不會表演只會寫作的作家不是一個好農(nóng)民,一個又會寫作又會表演的作家一定是個好導演?!蹦哉f。
未能來現(xiàn)場的賈平凹發(fā)來親筆賀信,他寫道:“拍這樣的片子,是極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。當初拍攝時,我就為這個創(chuàng)意叫好……只有對這個時代的把握,對文學和作家的理解,才保證了此片的精彩?!?/p>
正在國外的遲子建發(fā)來了視頻祝詞:“其實一個作家擁有故鄉(xiāng)是美好的,因為有了故鄉(xiāng)相當于有了一個夢,故鄉(xiāng)夢永遠不會破滅,那么它會跟我一起伴著文學之路這樣走下去?!?/p>
畢飛宇也錄制了一段視頻,他說:“我在這個片子里面經(jīng)歷了歡樂、安寧,也有淚水。我要感謝張同道導演和他的劇組,我給我自己留下了一個禮物,在未來我人生很長時間里,我會看這部影片,因為真實不是恒久的,真實是剎那的;我們經(jīng)歷了無限的真實的剎那,這些真實的剎那,組合在一起,那是一個大真實?!?/p>
通過文字找到土地,又通過土地重讀文字
作為本片的總導演,張同道說:“我讀一段書之后覺得書太輕了,我要讀土地。我通過紙,通過文字去找到了這些土地,又通過土地重讀這些小說,我覺得我看到了不一樣的莫言,看到了不一樣的高粱,看到了不一樣的《塵埃落定》,不一樣的《一句頂一萬句》?!?/p>
他回憶了和莫言回高密的情景,當時他們要勸說莫言95歲的父親去城里過生日,老人一直不同意,好說歹說終于同意后,老人說了兩句話,他說:“家里有干糧,咱們帶著點”,莫言說:“不用,飯店都有”。老人又說:“家里還有煙,要不要帶上?”張同道說:“老人沒有把兒子看成是一個多么了不起的人物,就是一個普通的兒子,這就是一個純樸的農(nóng)民。老人甚至還說:你獲獎以后比別人要低半頭?!?/p>
“賈平凹老師的一句話說,父母在故鄉(xiāng)在。莫言的高密東北鄉(xiāng),蛟河是沒有水的,鄉(xiāng)村是一片凋零的,但是就在這么荒涼的地方莫言老師創(chuàng)作出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物。當我跟他們進行交流的時候,莫言老師筆下的人物都一一活過來,感覺非常震撼。我通過這個片子更理解了我的父母,我9歲從老家來到北京,對故鄉(xiāng)的印象是模糊的。他們告訴我,我印象中的房間是1943年戰(zhàn)亂時被燒毀的,燒毀以后為了擔心再次被毀,所以臨時搭建了土坯的房子,30年就是這樣的房子?!?/p>
賈平凹在故鄉(xiāng)
記錄一種文明的樣態(tài),是世界性的懷舊
北師大國際寫作中心執(zhí)行主任張清華教授表示,諾貝爾獎評委會給莫言的評語里有一句“他創(chuàng)造了一種世界性的懷舊”,為莫言的創(chuàng)作賦予了一種世界性的意義。他說:“這意味著,拉開距離看,不止是把中國當代文學看成是一種文學樣態(tài),也把它看成了非常重要的文明樣態(tài)的書寫?!?/p>
“我們這個民族從大處來講,在最近的一百年當中經(jīng)歷了從農(nóng)業(yè)社會向現(xiàn)代工業(yè)社會轉變巨大的歷史進程。從李鴻章所說的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開始,中國這個古老的民族走向這樣一個歷史是從悲劇性的體驗開始的,是被迫的。但是后來我們漸漸找到了主動參與人類文明進程的道路,后來我們主動參與到現(xiàn)代化的進程當中,我們現(xiàn)在儼然進入了新時代。這樣一個過程當然我們獲得了很多,但是同樣也失去了很多。很多作家談到,如今再回到原始的鄉(xiāng)村去看的時候,就會感受到這種巨大的喪失,這一代作家實際從鄉(xiāng)村社會走向城市的過程當中獲得了他們豐富的體驗,對于歷史、文化乃至于文明的理解。”張清華說。
張清華認為,50后乃至于60后早期出生的這一批作家生動地書寫了中國從一個傳統(tǒng)社會走向現(xiàn)代過程中喪失的東西。他們的書寫是對于世界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文明樣態(tài)的書寫,創(chuàng)造了一種世界性的懷舊。
紐約大學東亞研究系教授、北京大學中文系人文講席訪問教授張旭東說:“今天的中國文學,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,提供了我們對于正在經(jīng)歷巨大變遷的人和人的關系、人和自然關系的理解。”他表示,每一位作家用流動的語言構筑了文學意義上的故鄉(xiāng),用紀錄片展示6位作家的創(chuàng)作歷程,這樣的作品很有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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